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汽车开往那拉提空中草原。沿途有冰冷湍急的河水流淌,它们从远处的雪山集结而下,冲刷着河沿的寒石与枯木。
我们此行是专门考察那拉提空中草原的。一路上,向导马军一边开车,一边向我们介绍着:“你们看山坡上那些房子,以前都是有人住的,不过现在他们大部分已经搬到山下去了。”
翻过山谷,眼前豁然出现蔓延到天际的碧草。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新源县境内的那拉提空中草原,平均海拔在2200米左右,这里,随处可见的杉树直入云天,烟岚则缓缓地从丛林之间升腾起来。这里,年降水量可达800毫米,有利于牧草的生长,载畜量很高,历史上有“鹿苑”之称。
一块草地上,晾晒着排列整齐的奶疙瘩,旧木架上悬挂着捆好的风干羊肉。这时,马军把汽车停下,说要带我们去探望一位住在这里的老朋友。
温暖的阳光打在草地的格桑花上,一个孩子正在探头看着什么。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,一只小旱獭正在打洞,反复把土从草地下面推出来。
孩子看到有人来了,起身跑进屋招呼亲人。
很快,一位老人推开木门走了出来。马军说,他叫艾买提别克,是这片草原的巡护员。穿着朴素、身材高大的艾买提别克,和我们一一握手。他的手被岁月打磨得像是森林中的树皮,他的眼神迅疾而深邃。
老人的身后,就是他的屋舍。确切地说,这是一个稍显破旧的毡房。哈萨克人的毡房高大宽敞,牧民们一般用木枝做成毡房的栏栅和穹顶,把芨芨草编织成的墙篱支在木栅外围,最后在成型的轮廓上面包上毛毡。毡房顶部一般有可以开合的天窗,这样得以透光通风。牧民们需要变换着夏牧场和冬牧场,而每一次变换,都要将全部的家当搬运走,因此这种便于拆卸和搭建的毡房,成了他们的首选。
我们弯腰进屋。环顾四周,壁毯上是典型的传统花纹。房屋收拾得很整洁,光线从天窗投射进来。天窗正下方是一个铁皮炉,牧民可以捡拾干牛粪生火,用来煮茶、取暖。屋内,还有各类炊具和各种食物。门的一侧,还摆放着一个为了制作马奶子酒而特制的皮桶。
老人的老伴给我们端上来发酵好的马奶子。碗内的马奶子飘散出轻微的酒香,喝起来则略带酸涩。艾买提别克给我们讲述他的故事:从20多岁开始,就在当地的林场里面做护林员。在林场工作10多年后,因为年龄超出工作要求的范围,他又转身投入草原的巡护工作,这一干又是将近20年。
草原巡护是生态保护的一项重要工作。这里的山、水、林、草、湖和野生动物都要进行日常巡护。草原巡护员的主要职责,是对草原围栏进行看护和维修加固、草原禁牧管护、草原防火巡查和草原鼠虫害信息搜集和报送工作。每天,艾买提别克都要骑着摩托车沿着那拉提草原的防护栏一圈圈行走,全年不间断。
每年,从冬季来临的11月到来年春季4月期间,人们一般住在冬牧场,也就是山下面修建的平顶土房。之后,他们再从冬牧场转场至位于空中草原的夏牧场,搭建起毡房。从交谈中,我得知,每一年,老人都是这片草原上,最后一个拆毡房、最后一个搬往山下的人。
毡房拆了,转场了,可他这个巡护员还得来巡护。相较于夏天,冬天的交通就不那么方便了。政府给巡护员配备了摩托车,可是老人还是习惯骑马。那时茫茫白雪覆盖了草原,羊群都已入圈,只有凛冽的风,摆动着老人的衣角。
巡护员的工资并不多,老人还养了一些羊,平时也可以打些牧草赚钱。但在老人看来,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这片草原,这也是保护好自己的家园。
天色将晚,毡房外响起了做饭的动静。老人的老伴正要给我们准备丰盛的晚餐。我们不愿过多叨扰,便起身致谢离去。
汽车行驶在通往山下的草原天路上,辽阔的天空和旷野的风都令人感到无比的惬意。道路的远方有马群,它们正悠闲地吃着草,微风拂过草原,也拂动着骏马的鬃毛。小马驹则紧跟在骏马的身后。
《 人民日报 》( 2020年02月29日 08 版)
(责编:杨光宇、曹昆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