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洋博士”和“土专家”一起种田,自然会引起人们好奇。一位的本事是从书里“啃”出来的,另一位的本事是从土里“刨”出来的,谁的更管用?前年,丁蜀镇镇政府从农民手中流转出近5000亩耕地,创建了作为现代农业示范点的莲花荡农场,准备种植250亩有机水稻,其余耕地种植无公害水稻,此举令人关注。作为南京农业大学农业昆虫与害虫防治专业毕业的博士生,30岁的许俊峰婉拒一家研究所邀请,毅然返乡来到农场就业;作为“青山大学”毕业的当地农民,73岁的周其福则来到农场兼职打工,虽然他大字不识一个,但种了几十年水稻,也是一位响当当的种田能手。其实,两人经常交流种田体会,一老一少,惺惺相惜。
苏南地区曾是鱼米之乡,有“苏杭熟、天下足”之说。丁蜀镇恰好位于太湖边上,共有2.5万亩水稻田,与太湖周边其他乡镇一样,之前种植水稻大量施用化肥、农药、除草剂等,对太湖治污造成巨大压力。在控源截污、基本阻止岸上工业及生活污染的基础上,如何再进一步,清除农业面源污染这一顽疾?许博士和老周将如何发挥各自作用?
用鸭除草,博士领先
丁蜀镇曾派人去观摩某日本专家在中国打造的“日式生态农场”,在羡慕其有机大米能以每斤120元高价卖给上海白领的同时,也发现了一个问题:由于种植方法过于追求“自然”,不打除草剂且缺少人工拔草,野草长得比水稻还高,每亩水稻产量仅为500斤左右,成本自然降不下来。
众所周知,除草剂对人体健康有影响,不用自然是好事,但如何解决令人头痛的杂草疯长问题?许博士在对比实验中发现,在田里放养鱼、蟹、小龙虾等效果不理想,它们的除草能力较弱;放大鹅又会吃掉稻秧,只有鸭子最为合适。但刚开始时除草效果较差,问题出在哪里?
“这是鸭子数量不足造成的。如果只在每亩田里放养十几只,太少了,一旦增加到100只左右,除草效果极好。”许博士表示,要把鸭子当成拔草工人,还要把握好“鸭性”,可谓
“如果说人懒,那些鸭子就更懒!”农场负责人许海芬表示,“鸭子工”老是偷懒、怠工,自律性也差,不管有事没事,就喜欢跑上田埂休息、晒太阳,让人头痛不已。
无奈,许博士只好督促农场工人赶鸭子,让它们到田里趟水、踩草,每天来来回回跑几趟才允许收工。这种运动量相当于让鸭子跑“半马”,对其体能是一种严峻考验,对其“贴膘”也有极大影响。
但塞翁失马,焉知非福?俗话说,“三年老鸭赛人参”。在宜兴当地,具有滋补、保健功能的老鸭子,1只能卖到300多元,而且供不应求。农场共有1000多只鸭子,每年能卖出不少钱。
“看不出来,这个洋博士还挺会搞钱的!”这一切,老周看在眼里,艳羡在心里。其实说起养鸭子,老周才是行家里手,但说到用鸭子踩草、吃虫,老周确实没想过。“真是后生可畏,大有前途啊!”在老周眼里,有知识、有文化的大博士,可比城里的“高帅富”强多了!
其实,许博士刚到农场时还有点自卑,因为他不会使用草耙子除草。当看到老周把草耙子使得如此灵动、熟练,就像一位“功夫大师”,心里还是挺佩服的。
治理虫害,各有绝活
近年来,“化肥农业”造成的病虫害越来越严重,施肥打药量不断加码。如何厘清药与虫的关系?
许博士介绍,以苏南地区的水稻田为例,由于化肥会杀死水中的蚊子幼虫孑孓,导致水狼蛛等许多害虫的天敌夭折,即在幼年时期便因缺少食物孑孓被活活饿死,因此害虫会越来越猖獗,农药也只能越用越多,形成恶性循环。所以,在不追求水稻产量的前提下,用有机肥替代化肥有利于解决虫害问题。
许博士认为,在目前的有机水稻种植中,人们普遍使用黄粘板、性诱素、诱捕灯等杀虫办法,也取得了一定效果,但总体效果仍然不够理想,这与有机肥不彻底的沤制方法不无关系。对此,老周并不认同:“传统的堆肥、沤肥方法就很好,何必把简单问题搞复杂了?”
“其实在沤肥时,我们会加入一种细菌,既能灭杀其中的害虫、寄生虫,也能让有机肥充分腐熟。”许博士表示,传统方法沤制的有机肥含有许多寄生虫,老周并不知道。以蛔虫为例,当农民光脚进下田时,蛔虫幼虫便会从脚底钻入人体、进入肠道。
当然,老周也不乏绝活儿,也有许多让许博士佩服的地方。比如,老周的目光很“毒”,老远就能看出田里的病虫害是哪种类型,“指点江山”也可风轻云淡;许博士则需凑近观察、仔细辨认、翻书对证,有点“举轻若重”的味道。
其实,更让许博士佩服的是,老周非常擅长“排放水”战术,即在水稻收割前几天,每天早上给田里灌满水,晚上再“偷偷”把水全部排出来,最后居然能将每亩产量提高20—30斤。“高手啊,生姜还是老的辣,不服不行!”许博士感慨地说,之前,对老周玩的这套小把戏有些不解,觉得有些荒唐,田里灌满水不就把稻子全泡发霉了?经过多次仔细观察发现,原来老周耍的是‘瞒天过海’之计,田中水是“白满夜空”,而且仅仅淹没水稻茎秆,这样就能阻止地里害虫顺杆上爬、祸害稻穗,因此能够增产。
大米储销,老农落后
数据显示,目前我国已成为世界上的肝癌高发国,除了与其它环境因素有关外,也与粮食的储藏方式较为粗放不无关系。
以老周等传统农民存放稻谷的方式为例,他们先将新收获的稻谷暂时存放在家里的简易粮仓,然后全部拿去脱壳,最后把米粒拿回家里存放、食用。“南方雨水多、空气湿度大,大米很容易发霉变质,从而产生致癌的黄曲霉菌,包括花生、大豆等也是如此。”许博士介绍,为了解决这一难题,莲花荡农场采用现代化粮库来冷藏稻谷,当来了大客户订单时,才将稻谷去壳,把大米卖出去,这样就能保证消费者吃到真正的“放心米”。
显然,我国延续几千年的传统农业发展至今,已经有许多方面不能适应现代农业要求,系统性的变革势在必行。如今,人们追求的所谓“原生态”,已经不是简单的回归,而是在更为科学、生态、环保的综合体系上的“扬弃”。
“以稻田污染防治为例,小而散的水稻种植户根本不可能解决污染问题,即使有一家解决了相关问题,其它农户田里的污水也会反过来影响‘好水’。”许博士表示,解决农业面源污染问题,需要集约化的耕作和完整的排灌系统,靠“各人自扫门前雪”的办法行不通。
对于许博士的上述观点,老周表示认同。但在水稻产量问题上,老周与其他不少农民一样,也有自己的疑惑:“每亩有机稻产量才700、800斤,而每亩普通稻的产量至少1100斤,差距太大。其实吃起来,两种米的口感基本上没差别。”
据了解,莲花荡农场产出的有机米每斤售价高达18元,而普通米仅为1.8元左右,前者质高价高,后者性格比高,如何看待这一现象?“普通大米是保证粮食安全需要,有机米是供应高端需求,两者并不矛盾。从未来发展来看,有机米所占比例将会逐步提高。”许博士表示,有机米虽然价格高,其实并没有想象中卖得好,今年农场只卖出了50%,主要卖给一些大客户;拿到超市卖的根本卖不动,可能还要在品牌上下功夫。
在莲花荡农场,许博士和老周的暗中较量,其实是友谊第一、比赛第二。中国农业走向现代化,既需要洋博士,也需要土专家。(潘少军)
(责编:白宇、岳弘彬)